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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 金陵侯府(芷绛)

    

第二十六章 金陵侯府(芷绛)



    朱船到港,岸上起哄凑热闹的人群失望散去,原来甲板上早停一挺金顶八抬软轿,这林家姐儿人在轿内,一片儿衣角也看不到。只一高大侍卫及脚夫小厮在外与齐府交涉,别说外孙女儿,便是她丫头婆子也瞄不着,皆在帷幔内有素等待齐府安排接待。

    齐府挑拣了精壮奴仆喊着号子在岸边架起数丈宽橡木斜坡,为着贵人轿不着地便能由下人抬回府里,这阵仗,林姐儿岂是平头百姓能瞧见高矮胖瘦的。

    软轿一颠一颠地往齐府而去,轿内几人心思各异。

    红墨青砚跪坐下首,红墨今日甚是乖巧安静,青砚却忐忑却忍不住好奇,从偶尔被风掀起的帘缝向外窥探。

    这金陵街市之繁华,人烟之阜盛,较汴京更甚,自非别处可比。举目则青楼画阁,绣户珠帘。雕车竞驻于天街,宝马争驰于御路,金翠耀目,罗绮飘香。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,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。

    芷绛心思飘忽,无心赏景,在这淡淡竹叶香中忧伤。

    又行了半晌,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,三间兽头大门,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,正门不开,只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。

    正门之上有一匾,匾上大书“忠勤伯爵府”五个大字。芷绛心道:“这是外祖的长房袭爵大舅舅府。”,又往西不远,照样也是三间大门,方是“齐府”二舅舅府宅,却不进正门,只由西角门而进。

    轿子刚进门便有四个眉清目秀小厮抬了一深色小轿等在旁边,请裴怀信乘了去,外男且白身客人便在西边第一进院落歇脚暂住。

    有旁人在,芷绛没和裴怀信有多言语,只在丫鬟掀轿帘前被他捏了手掌使了个眼色轻声道,“你别悬心,一切有我。”

    此时分别也好,裴怀信心想,到金陵了,海上与世隔绝的日子结束了,啸风未随轿子入府,上了岸不出一个时辰,各方消息定如雪花一般飞来,他且要着手处理。

    芷绛接着被抬着走了一箭之远,将转弯时便歇了轿,另换了十七八岁的小厮们上来,众婆子步下跟随。至一垂花门前落下,芷绛知道要进内院了,小厮俱肃然退出,众婆子上前打起轿帘,扶她下了轿。

    芷绛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,两边是超手游廊,正中是穿堂,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。转过屏风,小小三间厅房,厅后便是正房大院。

    正面五间上房,皆是雕梁画栋,两边穿山游廊厢房,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。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,一见他们来了,都笑迎上来道:“刚才老太太还念诵呢!可巧就来了。”于是三四人争着打帘子。一面听得人说:“林姑娘来了!”

    芷绛入内头次见了这位既亲近又疏远的外祖母,老太太和她想象中一样的富贵雍容,白发红颜,又有不同于她想象中花甲老人的年迈慈祥,她精神矍铄,不怒自威。

    她见芷绛入内,情绪激动,从上首黄花梨透雕玫瑰椅近前,未有二话便一把抱住女孩悲戚痛哭,一面喊着心肝rou,一面哭叫柔儿。

    芷绛听她提逝去母亲,也是伏在老太太怀里止不住啜泣,厅里丫头婆子皆默默抹泪不语,嚎了一阵,搀扶史老太君的贴身嬷嬷劝慰,“老太太,柔姐儿是多孝顺多妥帖的孩子,她看着您和孩子这样悲痛,也不安心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听她言语又生了点子怒气,“林海那厮花言巧语,竟哄得我儿失了心,多乖巧的孩子撇下我去了北边受罪,提亲时恨不能捧着星星月亮,娶过去却不知是如何磋磨,竟才十多年柔儿就薨了,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,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得。呜呜呜。”

    这嬷嬷是史太君陪嫁丫头的闺女,名唤春婵,家生奴才,算是老太君看着长大,先前在芷绛二舅母房里伺候,还是她嫡表哥齐琏的乳母,这春蝉嬷嬷阿妈去了之后,老太君要了她替母贴身伺候,她也没拂了老太太一片抬举之心,最是个能摸准她心思的。

    此时她听老太太悲怒没遮拦在芷绛跟前忍不住言语林海,春蝉赶忙接了茬,“老太太可是冤了林大人,且不说他人才仕途礼数如何,就单论这么多年林大人未纳妾,未续弦,连个通房也无一样,真真儿的深情之人,千不该万不该,您看在柔姐儿给您生养了这么玲珑剔透的外孙女儿,也该怜她谅她,好好疼她宝贝千金。”

    老太君闻言止住哭声,心气儿顺平些,林海这一样确实是她当年给柔儿相的后生皆不能比的,膝下只一个女孩,也不管林家绝了后。只认柔儿一人。

    思及此她抬手细细摩挲芷绛脸颊,给她拭泪道,好孩子,快来坐我身边让我看看。

    芷绛这才脱了她怀抱,没有犹豫伏地行跪拜礼。

    刚磕一头,老太太嗔道,“这林大人在汴京好大规矩,成日磋磨我的心肝!”两边丫头子忙看眼色将芷绛搀起坐上手老太太身侧。

    芷绛知外祖母阴阳父亲,端看她眉眼也未必真生气,便坐了说,“外祖母别恼,我今日终于见了您,恨不能多磕几个头才能慰我心中之情。”

    老太君听了这话捉了她手喜爱得不行,对着满屋婆子丫头炫耀,“看看我这绛儿如何?小嘴儿好灵。这金陵的公子爷们,外祖母可要好好为你择选择选,可不能让那起子俗人埋没了我的好心肝!”

    芷绛当年就听父亲提过祖母的对于她的金陵姻亲安排,那时她还小并没无可也无不可,不过她不知父亲那边却和祖母是一般心思,汴京局势不稳,林海思忖等芷绛到金陵,若能有个巧宗调任金陵,也能避祸南方,时时和孩儿团聚。

    祖孙俩说笑着问了许多芷绛平日起居饮食事宜,话头中带了齐柔时又是双双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老太君每过午时便要小憩会子,今日芷绛才到已闲话耽搁许久,又兼大喜大悲,身心疲累,等春蝉提醒才舍不得,吩咐外间嬷嬷,“去把凤儿喊来。”

    没一会儿,未见其人先闻其声,一阵儿爽朗笑声伴着撒娇,“老祖宗,我今个盘了库,就候着您传唤,可是好等呢,哎呦,这便是姑妈家的meimei呀~~”说着亲热拉她手儿打量,不住赞道,“果真通身气派。可怜姑妈却。。。”说着便有了泪。

    芷绛不知她身份只乖巧任她先讲,史太君伸指头点她脑门,“你这猴儿,你meimei已累了,别惹她,绛儿这是你琏表哥的媳妇。”芷绛忙行礼喊嫂嫂。

    这凤儿答应着道,“老祖宗早命我安顿你的接风宴,晚间大太太二太太还有一众嫂子姊妹都来,这琼果我专带来伺候你,诸事皆不用你cao心,只安心住着,若有吃的用的玩的想要的,尽管来与我说。”

    琼果引了芷绛去中路三进院里西厢房歇下,洗尘用点心。大丫头琼果是个机灵得脸的,又唤彩云彩霞彩月一众小丫头领了置水沐浴按摩通发的活计,连着青砚红墨也着人伺候,于耳房梳洗歇息。